第62章 chapter62(1 / 2)

chater 61

这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盛装的礼堂内, 滑稽的表演逗得观众席捧腹大笑,热闹和喧嚣几乎要掀天;谢翡身在礼堂外, 站在冷风之中寒天之下,被一个消息冻在原地,连呼吸都艰难。

2019年的最后一天,2020年即将到来的前夜,天空阴霾。

最近这段时间,谢翡总在不经意间回想起以前的事, 次数加起来,似乎比这些年来的都要多。

明蓉是个出色的小提琴家, 但并非一位好老师,她可以轻而易举做到一些东西,却无法通过语言讲出来。基础性的、死板的东西还好,可一旦往更深处展开, 就不行了。她不擅长拆分讲解。

小小的男孩抱着琴过去询问,明蓉能做的, 只有上手示范。她拉一遍, 谢翡跟一遍, 但阻碍依旧存在, 没办法克服掉。他们俩都不是有耐心的人, 那时候,谢翡时常和她互相生气。

后来江怡琳发现了这点, 赶紧让明蓉放弃自己培养儿子的想法, 去请一位专业的老师。裴旻也附和, 几个人挑挑选选,找了好些天,选择了面前少女口中那位。

是音乐学院里非常有口碑的一位教授,教学经验丰富,带出了许多优秀的小提琴演奏者,与他们也相熟。谢翡六岁成为她的弟子,不算刻意逃避的那三年,在她门下、受她教导,已有整整九年。

老师心细且温柔,面对提问,总是不厌其烦。虽说艺术这条路,格外看重个人天赋,但如果没有一位合适的导师挖掘引导,难免会泯于众人。所以谢翡能在这条路上走这么远,多亏有她。

如今恩师病重,于情于理,谢翡都不能再避。

他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问“老师在哪家医院”

阿柳说了一个疗养院的名字,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礼堂外重归冷清,唯有不知开在何方,却被风送来的腊梅花香依旧。谢翡回头看了一眼,大步走进夜色之中。

今夜跨年,网约车来得有些慢,道路比平时更加拥堵,擦身而过的车上载满归心似箭的人,透过玻璃窗,谢翡清晰地看见他们打电话时脸上洋溢着的喜悦。

谢翡清楚自己这时候去疗养院不合适,他应该选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认真挑一个果篮或一束鲜花,整洁体面地去探望自己的恩师,而非像现在这样,挟着一身狼狈不堪。

但他总觉得不跑快一点,就又会丢失掉什么东西。他惶恐这样的感觉。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晚归数个小时,捧回奖杯和荣誉,却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嗡嗡

手机震了两下,屏幕上弹出顾方晏的消息,谢翡这才意识到,忘了跟他说一声。

“有一点突发状况,我现在没在学校。”谢翡赶紧打字。

有新消息刷出来“怎么了在哪”

谢翡看着备注名为“顾句号。”发来的那行消息,忽然就笑了一下,他觉得如果是刚认识那会儿,这人说不定两个问号就把他打发了。

哦,也不对,如果是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这种交流。

他手指在顾句号同学漆黑的头像上敲了敲,点开输入框解释“在去xx疗养院的路上,以前教我小提琴的老师病了。”

“我晚些时候过去接你。”顾方晏道。

谢翡弯起眼“不用,你去把中秋安置妥当就行。”

他们计划元旦三天都在海城过,中秋还太小,疫苗没打完,证件不齐全,带不上飞机,所以只能把它留在临江市。

这猫脾气虽大,但忘性也大,记仇记不了三分钟,习性又好,不像狗那样拆家,中途还有家政阿姨过去打扫卫生帮忙照看,所以留它一个猫在家,没有任何问题。

说起猫,谢翡又和顾方晏扯了几句别的,心情稍微转好。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时间已是夜里九点。这里环境清幽,连开在附近的店铺都静悄悄的,很少有人吵闹。疗养院一楼大厅光线明亮,但除了夜班的工作人员,再不见别的来客。

谢翡在前台登记了信息,顺着路标找到电梯间。

私人疗养院不像市一院那样各类设施永远繁忙,电梯很快抵达g层,又在客人进门后,快速上行,等到了7楼,发出叮的一声提示。

金属门往两侧滑开,谢翡花了一秒不到走出去,却又在原地站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再度迈出步伐。

来的路上那般急切,可真到了,却开始退缩。这样的情绪可以归类于“近乡情怯”,但谢翡在那样的情感基础上多了几分愧疚。

自从明蓉死后,他就推掉了所有的课,不见老师不见同门不见某些朋友,直到现在,已有三年。

时间是最能改变人的东西,但谢翡知道自己一直没有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他也曾尝试,结果屡试屡败。

不过他走了很久,总算走到他要去的那扇门前。

早些时候过来探望的人都已离开,病房里传出的只有电视的声音。

一缕光线透过门缝洒落在地,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一些情形。谢翡伸出手,握紧门把,但又垂下。

不敢进去。

但都到这里了,还要继续怂吗

谢翡低下头,缓缓呵出一口白气,接着自嘲般笑了一声。

一秒、两秒、三秒,谢翡拨弄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做了个深呼吸,挺直腰板。

他重新伸出手,握紧门把、往后拉开。

短短的片刻漫长得不知如何形容,病房内晕黄的光线倾洒到走廊上,和冷白的光交织在一处,暖风涌出来,谢翡朝前走了一步,对着病床上的人轻轻喊“老师。”

“小翡”床上的人正擦拭眼镜,听见声音动作一顿,紧接着偏头看过去,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不过惊讶的情绪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她很快笑起来,语含欣慰“你来了啊。”

她没有用“终于”或者“总算”,亦不是久别的语气,这一刹那,谢翡有些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还是那个每周周末都去老师家里学琴的小孩,背着对那时的他来说过于笨重的琴盒,登上阶梯,推开门扉,在撞响的风铃声中,听见老师说“你来了啊。”

那时候,老师总穿颜色鲜丽的长裙,长发盘起,转身会从烤箱里端出一盘刚出炉的饼干或蛋糕,分给她的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