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心中不定(1 / 2)

因着献庆帝昏迷不醒, 无法主持朝局,群臣只能以太子为尊, 在紫宸殿中议事。

内殿中, 几个位高权重的老阁臣正愁眉不展的争论不休显然是得知了昨晚凉州败仗的兵报, 正在商讨应对之策。

裴勍面无表情地绕过外殿唇枪舌战的百官, 径直走到内殿, 略一拱手,“殿下,诸位大人, 此战胶着, 我亲自去一趟凉州。”

此言如惊雷,震得几位须发花白的阁臣瞬间鸦雀无声,就连太子也愣了一愣。

昨夜凉州兵败如山倒, 若是任战局发展下去,只怕徐颢和兵部侍郎难敌反军,那凉州司马不日便能带兵杀到京城。

太子示意内侍为裴勍看茶,沉吟道,“凉州战事凶险, 国公一旦离京,孤心中不定。若是反军再生出事端来京中没有国公坐镇, 只怕民心会乱。非要国公爷亲去吗派别人前往不行吗”

裴勍道,“兵部大半兵力已发往塞北, 剩下的一半兵力戍守京城, 不宜调动。御林军和龙禁尉布防京城, 将领各司其职,此时若调遣人马,只怕会军心大动。”

“实不相瞒,昨日下官拿到了一份名单,上面写着怀敬安插在三军中的内鬼名姓,只有除去这些内鬼,凉州一战才有胜算。”

那日,薛亭晚接到怀敏从塔尔特寄来的信件之后,把名单拿给裴勍看,裴勍思忖了两日,决定亲自前往凉州了解此事。

四位老阁臣和太子闻言,皆是面上一喜。

裴勍掀了掀茶碗,眸色深沉,“下官抵达凉州之后,会将内鬼悉数斩草除根,此名单牵连甚广,为免有人打草惊蛇,暗中通风报信,此事除了殿下和四位阁臣大人外,并无第六个人知晓。”

裴勍的担心不无道理。

这个关头,手上的名单便是除去内鬼的最佳契机,若是名单泄露,只怕战火还要绵延多日,惹得民生多艰,生灵涂炭

一阁臣也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在明,奸细在暗,不便借其他官员前去督办,依着下官之见,还是裴国公亲自去塞北除掉那些奸细为妙。”

裴勍阖上茶碗,眸光环视四座,声线沉定,“下官不日便动身去往凉州,还请殿下掩下此事,对外便称下官尚在紫宸殿中主事,配合下官唱一出空城计。”

塞北战局难测,裴勍此去,成则反败为胜,败则性命堪忧。

他这一去,是抱着赴命之心的。

太子应下了,心中难免动容,起身冲着裴勍深深一揖,“国公大义,孤心佩之。”

外殿,文官的争论声乱作一团,还夹杂着内侍公公的尖利嗓音,“薛司丞殿下和大臣们正在内殿中议事,内殿进不得薛司丞,待老奴通传一声呐”

薛桥辰压根儿不理会那大太监的啰嗦尖叫,提步便入了内殿,拱手一拜,“秉殿下,诸位大人,千机丞已经研制出了铜火铳,已命工部加急赶制出三百台,可即刻配备三军”

怀敬起事当晚,有贼人去千机丞偷取机械图,薛桥辰应诏进宫,全权负责军机器械的配备之事。

铜火铳不同于刀、剑等冷兵器,而是以燃烧爆炸时释放的冲击作为动力,来发射石弹、箭矢等,铜火铳威力极大,杀伤力是弓箭的几十倍还不止。

为着研制火铳的事儿,他忙的脚不沾地,图纸画了五六回,配换了十几回方,众人皆不抱希望的时候,他仍然不言放弃,半柱香前,他拿着最新研制出的铜火铳去往校场实验,终于取得了成功,铜火铳发射出的弹丸将十丈开外的巨石轰击的粉碎,赢得了满校场的欢呼喝彩。

他欣喜若狂,抱着铜火铳翻身上马,直奔禁廷,来不及等内侍通报便闯入紫宸殿,现在站在内殿,脸上还带着几抹被炮火冲击的烟尘染上的黑灰。

少年郎君脏污的面容上,一双眸子乌黑明亮,满是雄心壮志与不服输的坚毅。

裴勍冲他点头,眸中毫不遮掩赞赏之意。

太子上前将薛桥辰扶起,满怀激动几乎不能成言,“司丞此举,是救万千将士于水火中啊”

眼下手握内鬼名单,又有了铜火铳这种兵器的加持,剿灭反军,平定天下,几乎是指日可待了

骠骑大将军苏承彦剿灭两浙行道的反军,带兵回京,行至禁廷朱雀门外,和巡视龙禁尉布防之事的苏易简相遇,父子二人索性策马而行。

穿过汉白玉桥,行过金水河,方见远处霞光万丈,残阳似血,一派金碧辉煌。

先前父子二人因着苏易简执意要娶李婳妍的事情置气许久,此时并肩策马,并无过多交谈。

京城戒严,禁军和龙禁尉忙着肃清逃窜的流兵,光是今儿个半天的功夫,苏易简就带兵平定了好几处乱子,身上的银甲染着几片血污。

苏父苏承彦在两浙和反军厮杀多日,又日夜兼程赶回京中复命,面上略显疲态。

行过了两重宫门,苏易简忍不住开口,“父亲这般连轴转未免过于劳累,不如向太子殿下复命了,暂行修整几日”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反军尚未肃清,哪里容得上片刻的喘息为父赶着回宫复命了,今晚立刻发兵增援凉州。易简,你务必带着龙禁尉庶卫好京师,京师若丢了,龙脉便丢了”

苏承彦叮嘱了几句,方觉得自己在军中发号施令惯了,口气过于严厉。远远望着禁廷的红墙金瓦,凝视了许久,才道,“我听闻徐府有了后,可是真的”

苏易简一愣,颔首道,“是,父亲。徐国公府逢添丁之喜,德平公主有了身孕,前些日子儿子已经带着薄礼上门恭贺过了。”

苏承彦沉默了片刻,似是下了艰难的决定,“等这次战乱之后,肃清反贼,天下大定,你和李婳妍就成婚吧。”

苏易简一愣,忙勒了缰绳,心头又惊又喜,还有几分难以置信,“父亲您不是一直反对我和婳妍”

苏承彦摆手打断,“以前为父囿于门第之见,顾忌着祖宗门楣,家族声望,不惜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如今看着这江山一夜间苍夷满目,方才觉悟人生苦短,唯有珍惜二字。”

“当年娶你母亲的时候,你外祖父迟迟不松口,后来的种种艰辛不必详述。为父经历过的苦,何必叫你们年轻人再经受一遍你母亲去的早,为父纵横沙场、刀头舔血这么多年,险些忘了她去世前的叮嘱,她说,此生对你最大的期望,不是建功立业,功勋彪炳,而是只有平安喜乐四字。这又何尝不是为父最大的心愿”

“那李氏之女幼时同你一起长大,论品性相貌,为父心中是有数的。这回她能从教坊司脱身,虽说是皇上御口赦免,其中也少不了你的奔走之功。既是痴心一片,郎情妾意,我又何苦来哉从中作梗呢须知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辈子,等到斯人已逝,才是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