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于当面说张长夜不懂战略,汤兴业等人皆面露不忿,卫长安告辞后,张长夜脸色铁青,汤兴业呸的一声,道“什么东西”
“闭嘴”
张长夜厉声道“都滚,回去整饬部曲,明日和楚军决战,不死不休”
等汤兴业等人离开,张长夜露出笑意,军心至此,终于可以为他所用。否则,他虽是主帅,可长生军奉孙冠为至圣天师,无不忠心耿耿,实行计划时,未必能带走多少人马。
当夜召开军议,张长夜提出次日决战,卫长安原想反对,毕竟时间在他这边,拖延日久,楚军必疲,到时再行决战,胜算更大,但他犹豫了片刻,没有出声。
白天的争执已经让他和张长夜的关系变得比较僵,若是再反对,怕是彻底成了水火,临阵之际,将帅不和,是兵家大忌。
况且,张长夜肯留在涪县和楚军决战,而不是退兵撤回成都,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卫长安退而求其次,表态支持。
第二天,长生军倾巢而出,摆开阵势,绵延十数里,旌旗蔽日,锣鼓震天,和楚军大战。卫长安所部三万精锐处于前方,双方犬牙交错,正战到酣处,突然阵后大乱,张长夜带着两万直属部曲脱离战场,仓皇往成都方向退却。
这一退,牵一发而动全身,长生军左翼一万人跟着溃散,卫长安来不及反应,被突然冒出楚军骑兵从左翼突破,然后完成了切割包围。鏖战至天黑,明敬一刀砍掉了卫长安的脑袋,所部三万精锐死伤殆尽,余众投降者达数万之多,涪县之战正式落下帷幕。
随后,澹台斗星马不停蹄,率军南下,万安、绵竹、德阳、什邡、雒县等地被张长夜的退兵裹挟着全都弃城逃窜,楚军兵不血刃,三天之内,直逼广汉。
张长夜退守广汉,还没歇口气,被楚军追上,当夜围城,庾腾再次出马,只身进广汉,面见张长夜劝降,他对着大堂里几十名敌将,面不改色,侃侃而谈,道“大祭酒,涪县之战,我军已经展现了自身实力,现广汉被围,贵部外无援军,内无兵粮,负隅顽抗不过徒增伤亡而已。若贵部愿意放下武器投降,我家军主愿以性命担保,既往不咎,今后兄弟相称,同享富贵。”
汤兴业冷笑道“卫长安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不听忠言,贪功冒进,他败给你们,不代表我们也会败给你们。”
“贵部善战,自不是卫长安那样的鼠辈可比,可战争的胜负,一看将,二看兵,三看钱粮,今益州八郡,已有五郡在我之手,你们无处征兵,也无处筹粮,纵有将军这样的虎将,又能如何呢”
汤兴业被捧的心里舒服,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闭口不言。
又有人道“你们别得意,成都还在,天师还在,等他出手,管你是徐佑还是什么,都得死”
庾腾哈哈大笑,那人不满道“你笑什么”
庾腾目光突然锐利起来,道“我笑这位将军死在临头还替古人担忧,不错,孙天师武功盖世,单打独斗,天下可能无人是他的对手,可他只能坐困成都,看着江城失陷,看着彭模失陷,看着广都失陷,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人杀不尽我数万虎贲,也杀不尽益州千万不满天师道统治的百姓。并且我还知道,若你们回了成都,涪县之败,总得有人担责,张大祭酒或许能够脱身,可你们这些提前脱离了战场的将军们,怕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难逃一死”
众人齐齐色变,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想过,可没人真的宣之于口,总抱着鸵鸟心态,或许天师不会怪罪呢或许能把罪责都推到死去的卫长安头上呢或许张大祭酒会有办法保住大家的性命呢这会被庾腾捅破了窗户纸,越想越觉得浑身发软,心惊胆颤。
又有一人站出来,道“胡说,我们是因为回援成都心切,这才无奈撤离了涪县,天师定能体谅我们的赤诚之心”
“天师体谅的,可军法不会体谅换位处之,若你是天师,麾下闹出这样的事,杀不杀人不杀人,如何服众不服众,如何令出必行”
庾腾文弱书生,可此时的气势足以吞吐山河,每句话都如利剑,刺在众人的心口,道“诸位别再自欺欺人,就算有五成可能,天师会大开杀戒,你们也不应该用自己的脑袋去赌这五成的可能性与其提心吊胆,何不干脆投了朝廷徐大将军的信义,想必诸位都听过,只要肯投降,就不必担心之后会被过河拆桥。可徐大将军的威名,想必诸位也知道,拒不投降,等战败之后,我可不敢担保你们的脑袋会不会出现在成都的京观之上”
大堂内鸦雀无声,无人再反驳,也无人再敢轻视庾腾,他们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张长夜,张长夜沉默良久良久,叹了口气,起身走下台阶,对着庾腾躬身一礼,道“劳烦郎君,回去禀告贵军军主,为了这些追随我的部曲,为了广汉和成都的百姓,我,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