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撤回来吧,告诉李木,让文鱼司销案,然后转交阴书司归档从今往后,不必再关注陆令姿的行踪。”
詹文君看了眼旁边跪着的鱼道真,心知肚明怎么回事,笑道“我知道了。”
徐佑的信而不疑,詹文君的善解人意,让鱼道真重重叩首,也没说什么谢恩的话,连命都给了眼前的男人,言语上的恭敬其实无关紧要。
徐佑笑道“起来吧,了却心事,以后好生帮着我把天师道叛乱之事处置妥当。”
“是”鱼道真盈盈起身,思忖一二,道“天师道这些年损失惨重,八大祭酒里,大祭酒范长衣、二祭酒白长绝身死,三祭酒阴长生重伤虽愈,却已是风烛残年,七祭酒卫长安断了手脚,若非五祭酒李长风医术通神,怕是要落下残疾,现在虽行走如常,可武功大降,变成了废人。至于八祭酒宁长意更不必提,她在扬州另立宗门,欲和鹤鸣山分庭抗礼,或许不会直接为敌,但也不是天师道的助力。孙冠目前能用的心腹,唯有张长夜、李长风和韩长策等寥寥数人而已。”
“六祭酒韩长策,志大才疏,脾气暴躁,少谋无断,此人现屯兵涪陵,应该是我军主攻的方向。四祭酒张长夜最受孙冠重用,掌管着天师道的军政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五祭酒李长风因理念不合,被孙冠冷藏多年,现在重新起复,管着天师道的后勤补给,但是究其本心,却未必愿意随着孙冠造反,并且此人和郞主颇有渊源”
詹文君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秘府应该想办法策反李长风”
“夫人容禀”
鱼道真性子极好,对詹文君更是耐心,柔声道“李长风虽然质疑孙冠走的路,觉得他把天师道带入了歧途,却在八大祭酒里最是尊师,应该不会背叛师门”
徐佑叹道“不错,李真人确实是这样,他品行纯良,宁可死,也不会出卖孙冠”
詹文君道“那,策反张长夜吗”
“正是”鱼道真笑道“张长夜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想的多一点,孙冠要长生,要成仙成圣,可张长夜却没那么大的野心,也没那么大的奢望,未必愿意陪着孙冠和天师道共存亡”
詹文君皱眉道“张长夜好歹也是天师道里威名素著的大祭酒,四海享誉数十年,按理说绝不会惧死,除非我们能拿出让他心动的东西难道要请主上敕封他为新任天师”
徐佑道“不行,宁真人在匡庐山立新天师道,我准备举荐他担任天师一职,张长夜就算归顺,凭他的资历和德望,根本不能服众。”
詹文君道“可是除过天师之位,其他的东西,张长夜不会在意。”
两人同时看向鱼道真,鱼道真道“张长夜先后育有两子一女,皆夭折而亡,世人以为他就此绝后,实则他还有一子,是青楼楚馆的歌姬所生,偷偷的养在扬州吴县的冯氏门内,现年十五岁,尚未娶妻。”
“哦”徐佑问道“为何要偷偷的养起来天师道不忌婚娶,更不在意门第之别,张长夜大可把歌姬和儿子都接到益州,岂不比托庇外姓要好”
“因前面两子一女夭亡,张长夜悲痛欲绝,曾问卦阴长生,阴长生说他修行太深,沾染了鹤鸣山的天道之气,成了克天克地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女的七克之命,再多的孩子只要相认,就会死于非命。”
徐佑失笑道“天师道最擅长鬼蜮伎俩来欺世盗名,没想到张长夜也会被这些不入流的鬼话糊弄连天地都克,怎么没克了孙冠和阴长生呢”
鱼道真道“当局者迷,张长夜反正是深信不疑,正巧某次出巡扬州治,杜静之悉心招待,送了那名歌姬,谁想一夜风流后珠胎暗结,张长夜大喜,又不敢声张,唯恐重蹈覆辙,在杜静之的安排下,转由冯氏收入门墙,对外宣称是己出,抚养至今。”
徐佑没有问鱼道真如何得知,六天神通广大,又爱好挖人隐私,偶然发现张长夜的秘密没什么奇怪。
“张长夜对这个儿子视若珍宝,十余年来暗中扶持冯氏从不入流的士族逐渐上升到中等士族,家资豪富,且有多人出仕,形势大好。如果我们以之为筹码,威胁张长夜,再允他归顺后的功名利禄,我想,他不会拒绝。”
徐佑问詹文君的意见,詹文君认为可以一试,成固然喜,不成也无所谓。徐佑旋即决定,由文鱼司动手,先控制冯氏全族,再让鸣篪司出面,想法子接近张长夜,尽全力策反。
计议已定,鱼道真叩首辞出,回到自己房内,从内裳里取出一枚玉诀,素手轻轻的抚摸着,眼眸里尽是温柔和怀念的神色,然而微微用力,玉诀化为了粉末。
这是两枚成对的玉诀,另一枚属于陆令姿,她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生死托付,经历了污秽人间,见证了鬼魅人心,可彼此之间却始终保留着最干净的忠诚和信赖那是黑暗中让灵魂不息的唯一的光
只是现在,照亮鱼道真的光,
是徐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