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冬至没听明白徐佑的意思,不过当下也没心情询问,恨恨回道“岂能不查么魏无忌家在临海郡,普通士族,在郡中小有薄名,文采诗赋并未见得出众,只是喜欢研读春秋,据称东南通春秋者,无出其右”
“哦”徐佑拿着铜制的茶匙,轻轻搅拌着杯中的茶叶,这些生茶入口涩味太浓,对味觉是极大的损伤,世人爱饮茶,其实还未得其门而入,随意的道“想借我扬名还是受人指使你查清楚了吗”
冬至敬佩道“小郎真神人,原想着等会说出来吓小郎一跳呢魏无忌不知怎的和陆绪勾搭上了,两人诗文相和,这两年过从甚密。这次上山发难,一为扬名,二,怕是为了当年小郎和陆绪的私怨。”
好久没有听到陆绪这个名字了,自从钱塘湖雅集名声扫地之后,陆绪这几年闭门读书,极少公开露面。徐佑本以为他修心养性,说不定因祸得福,学识反而更上层楼。现在看来,狗改不了吃屎,暗中还寻思着报仇呢,不过学的聪明了点,知道自己不出面,鼓动旁人来做杀人的刀
“其翼怎么说的”
“我瞧着生气,本想好生整治他一番,又怕折辱读书人,会累及郎君名声,所以任他欺上门来,毫无办法”冬至噘着嘴,道“其翼郎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向他求个主意,他只笑笑不说话,也不让对付那狂生,还吩咐我将那人来挑战的消息发散出去,如今整个扬州无人不知小郎避而不见魏无忌,那狗东西的名声倒是越发的响亮了”
“猪嘛,养肥了再杀。”徐佑笑了起来,眼眸里清澈的如同冬日的雪,道“其翼虽是个和尚,可比屠户更加的懂行”
“那,我赶他走”
徐佑扔了茶匙,拍了拍手,道“这岂是待客之道请他来,我见一见”
“好”冬至这大半年被魏无忌气的一肚子火,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道“我就等着小郎来教训他呢”
初见魏无忌,徐佑印象还不错,一袭青衫,干干净净,人又长的秀气,要不是受陆绪的指使,单单为了春秋而来,那还不妨交个朋友。
“魏郎君,听下人说你数次登门,我闭关不知,实在对不住”
魏无忌脸色平静,淡然中自有说不出的倨傲,道“徐郎君闭关一年,可否容在下拜读大作”
“开门见山,我欣赏郎君的直率”徐佑微笑道“可是无香不拜佛,我多年心血,费时一年方才完成,若这么轻易让郎君看了去,再对外宣扬乃你的见识呵呵,我什么亏都吃,就是不吃哑巴亏”
“哑巴亏”魏无忌默念三遍,才明白徐佑的意思,勃然大怒,道“幽夜逸光何等的名声,我还当气度异于常人,竟也是小肚鸡肠之辈。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可笑可笑如此,告辞了”
徐佑笑容可掬,道“不送”
走了几步,记起陆绪的话,魏无忌缓缓停下,胸口急剧的起伏,然后回过头来,脸色稍霁,道“徐郎君,在下并无他意,只是这十年苦读春秋,尚有许多不通经义的地方,想要虚心向郎君请教。”
“是吗”徐佑起身,走到魏无忌跟前,唇角露出一丝讥诮,道“我刚还夸你直率,这会就开始口不对心。魏郎君,你若想为陆绪报仇,言明就是,我非怯战之辈,自当给你个机会。可要是玩弄心计,你这点小孩子过家家的城府,我实在没什么兴趣陪你闹着玩,听懂了么”
冬至站在一旁,听得几乎要叫出好来,果然还是小郎最解气,这些怼人的狠话,她可想不出来。
“你你”
魏无忌脸色铁青,心中略有惊惧,这里可是徐佑的地方,若是派出几个凶神恶煞的部曲伤了他,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转念一想,徐佑要真敢动手,那正中下怀,到时候陆绪振臂一呼,抓住这点激起士林的怒火,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把心一横,仰着头,冷冷道“怎么徐郎君可是怕我揭穿你的春秋正义是愚弄世人的把戏吗自十字诗传唱天下,三都赋扬州纸贵,可郎君却再无一诗一赋流传,外人皆道徐郎才尽,莫非言中了不成”
徐佑摇摇头,道“激将法对我没用,这样,我明日要去吴县拜会顾府君,你如果真的要和我论辩春秋,五日后登门候着就是了,可把你那些狐朋狗友都叫上,免得输了不认账,再来明玉山聒噪。记住了,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要是抓不住,日后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他容色平静,可眼神凌厉中透着杀机,道“听说临海郡有几股山贼闹的挺厉害,魏郎君府上有一母一妻一妾,兄弟五人,还有七个子女,十几个子侄,千万别有了什么闪失。”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魏无忌手脚都颤抖起来,俊脸顿时变得煞白,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佑笑了笑,如阳光融化初雪,可在魏无忌眼中却和恶魔没什么两样。转身走向侧室,道“冬至,送客”
冬至笑眯眯的走到魏无忌身边,道“魏郎君,请,五日后,吴县等着啊。别不来,不来的话,晚上走夜路很可能摔断脖子哦”
魏无忌吓的屁滚尿流,哪里还敢再待下去,这明玉山风景秀美,却住着一群鬼魅,简直不寒而栗,当即下山,连头都没敢回。
至于他下山后如何和陆绪商议,那就是他的事,恐吓他的那些话,也没人会当真,无第三方在场,更做不得数。不过,徐佑相信,陆绪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对他来说,在扬州能够对付徐佑的方法,文武黑白,真的不算太多。
次日一早,徐佑带着何濡和清明乘船前往吴县,于情于理,他都当前往拜会顾允。顾允的婚事去年三月就该举办,后来因为陆未央的母亲重病,婚期无奈延后,等其母病愈,重新定在了今年二月,但徐佑当时对外说是闭关,实则在鹤鸣山潜伏,顾允竟以等徐佑出关为由,顶着顾陆两家的巨大压力,将婚期又往后推了五个月,最后定在了今年七月。传闻说顾允的父亲大发雷霆,和顾允约好,到时不管徐佑到不到场,都必须如期举办婚礼,再有推搪,将以族规严惩。
这份洁净无瑕的友情,徐佑很珍惜,也很感动,所以归来之后,安排了家中诸事,立刻启程前往吴县去见顾允。
既为叙旧,也为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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